我的專屬天使

  氣味.會連結與浮現起腦中記憶的畫面....

  雨剛停歇.柏油路上蒸出的大地烤餅味道.穿著雨鞋.裡面還故意裝滿水.噗滋!踩了下去.冒出水來.在下課後快樂的狂奔!

  我的阿嬤家.離小學近.回家路上會順道找阿嬤.鑽進後門打開廚房.大叫:阿嬤!!!哈!!嚇她一跳!慈祥的阿嬤會用乾瘦的手.幫我舀碗綠豆湯.冰甜.顆粒分明口感.暑氣全消...她會靜靜的看著我喝.那時的我.根本不會知道.阿嬤老了以後.竟飽受糖尿病的痛苦.最後失明.摸索著.黑暗餘生...有不捨的味道!

  同學早上自習課.值日生抬了一箱的牛乳.玻璃罐兒.溫熱的.瓶蓋上撕了圈.打開紙片的封口.小口小口的啜飲著.一滴不剩下..饞呀!眼睛還咕嚕嚕的瞧著別人的瓶兒...有貪心不足的味道!

  母親上菜市場回家.跟養樂多媽媽買養樂多.一個蘿蔔頭一瓶.也是玻璃罐兒的.我敢說!那個味道.比起現在的塑膠罐養樂多.比菲多..哎呀!根本不能比呀!酸酸的.喝下去喉頭裡.吞嚥之中還會回甘....到了冬天.全家裡每個人氣管弱.父親就會訂羊奶.每天兩罐.送羊奶的老先生.天還沒見魚肚白.就聽到空瓶碰撞的聲響.先收回了空罐.再搭回兩罐..父親一向早起.拿了進來.揣在懷裡.再放到被窩裡.我們起身後.有暖暖的.帶有青草.陽光的羊騷味道....

  颱風季節裡.風雨飄搖的房子霎時停電是常態.這個時候.一向簡約的父親.這才會把親友年節送的豬腳罐頭.熱了.拿出來上桌加菜.在燭光搖曳中.慘黃的牆壁.映著全家圍著.爭相夾筷的畫面.那頓晚餐的溫暖聚合香味.爾後竟然沒有任何的珍饈可以比擬...有安貧樂道的味道!

  父親是職業軍官出身.後來轉任高中教官.平日嚴肅寡言.到了假日.就騎著水藍色50CC小本田的小摩托.勉強載著一家五口子.總得打了低速檔前進才夠力道.引擎震麻著屁股.鑽到小街巷弄.有一處肉圓小吃攤.幾張小木頭板凳.黝黑精瘦的的老闆用渾厚丹田叫唱著:肉~~~圓喔~~~聲音在暗夜的街道格外滄桑.QQ的肉圓滋養了全家的心靈.我們總習慣似的各點2個肉圓.淺淺的碗碟.鹹甜濃稠的醬.其中3元的肉圓.豐富了點.另外2元一粒的.幾乎只有透澄地瓜粉.沒關係.吃不飽.再配上琥珀色的免費柴魚高湯.一碗接一碗喝個過癮...有便宜飽足的味道!

  父親喜歡自己上市場.他會細數著哪一家的菜便宜.那一家扣斤減兩不老實.一旦看見買東西總愛殺價的父親與菜肉販爭得面紅耳赤的畫面..只好尷尬的假裝低著頭若無其事.看著破鞋尖.捱到父親買完了菜.就會到市場轉角破舊的小麵館.幫我叫了碗湯米粉.清清的湯頭.脆綠的韭菜段.浮著白色的小蝦米.灑了胡椒粉.把細細的米粉.呼嚕入口.哇!真是幸福的味道!!

  還有那美國進口五爪蘋果.那個時局.是奢侈品.一顆果子均勻分了.小手接著.用小門牙啃刮.一道道的甜汁流下了脖子.也留下了屬於那個年代的殘缺不完整的美國夢味道...

  時常說起水餃.一說再說.我總是自誇的對所有的人說典道故..妻剛結識我的時候.帶回了家見父母親.就是滿桌的水餃.沒別的菜色.這就是家裡對朋友最崇高的敬意!那個時候.母親負責和餡兒.擠弄蔬菜多餘的水.拌和著.麻油的香氣傳出來後.父親就會好整以暇的坐定.認真的捏摺起來.我們就會圍著.聽父親說起父親年幼時.天寒地凍的東北.餃子包好後就直接丟在地窖子裡.不需要冰箱.一下子就凍結起來.要吃的時候.再下..."你的奶奶.哎呀!包的餃子.肥胖的像個元寶..."一樣的故事情結.樂此不疲的道述....

  父親也會驕傲的說他包的餃子像元寶.會精神的站起來!摺子整齊."哪像外頭賣的.隨便捏了就丟進鍋了.那個哪叫水餃?"直到國小六年級.磨著他把包餃子的技術傳承給我.自己成了家.心領神會後.不按牌理出牌的我.開始在餡兒上變花樣.一下子是韭菜韭黃.一下子又是高麗菜.葫瓜.長豆.南瓜.自己種養的香草紫蘇.蒔蘿.九層塔.也會依著節令.剁弄碎了參和下去!偶爾朋友家中山上林子裡長了鮮筍.加了進去.脆呀!

  包餃子就是一項嚴肅的全家動員神聖任務.和餡兒.調蒜泥醬.洗盤子.下鍋.當水煮滾了.要重複點涼水2-3次.一點都不能馬虎!起鍋的時候.那股等待開獎般興奮愉悅的感覺!第一口.不沾醬的原味.維護專利似的自己搶先確認味道後.呼喚著全家享用.一口一個.絕不誇張!!在父親80多歲高齡後.該換我來把關餃子的味道.把這份兒時受到的愛.再回饋他老人家.剛開始的時候.還會擔心他評分不合格.總緊張直問:好不好?味道怎麼樣?現在.有了信心!就改口說:好吧!好吃吧!爸?父親會用低頭接連吃不停的忙.來代表他的讚許.幾個孩子也是一樣.圓滾滾的肚子.滿足的表情.這時有了傳承的味道...

味道~嗅息的.味蕾的.等我拉開記憶長廊布帘.一幕幕.隨著光影.滲透了進來...

已經泛黃的畫面.其實卻鮮明的深深鐫刻在每個人的心中.總在當那罈子酒.發了酵.

才會知道.戲中的氛圍.不只在於味道.更是那珍惜片刻停格的溫馨時光!